百忧感其心，万事劳其神。把剧集行业的无边秋色看了，有如下五条心得。
收视很和谐，评分很励志
近年来，在影视剧的评判体系中，豆瓣评分和收视率扮演着无可替代的角色。
数据好了，相关各方纷纷拿来作为背书。数据不好，会有人指责数据制造冤假错案。一时间，数据的脸谱红黑无定，让人充满疑惑。
理论上，收视率反映观众的多少。不能据此确认作品优劣，但可以定量描述作品的受欢迎程度。豆瓣评分代表舆情。也不能据此认定一部作品的优劣，但可以定性描述它在打分群体心目中的成色。
问题就在于理论和实践多有脱节之处。收视造假作为秃子头上的虱子，似乎已经无解。而且收视大盘发展到这半年，出现了新的迹象。
购买新剧的地方台目前也就是五大卫视。从第六名开始，多数时候播的都是旧剧，收视率基本无法与前五名抗衡。原本卫视全天收视排名和黄金档电视剧收视排名，是兵家必争之地，多少风起云涌的大戏，都是因了这层竞争关系而生。
原本的城市网收视排行榜看上去像个杀场，往往第一名在1个点以上，第二名就够不到1个点，第三名、第四名就落到0.5左右了。这种高下立判的对比，不但让落后的台面子上下不来，而且直接影响其跟广告客户的结算。平台的日子不好过，片方的日子就不好过。不通则痛，痛极必喊，于是明里暗里诸多较量和攻讦。
最近一段时间，五大卫视的收视率排名空前和谐。每天排行榜出来，每家收视都在1个点以上，往往从1.0到1.5如同等差数列般分布。刚上新戏的时候，在1点以下待两三天，然后就上到1点以上。收视榜首的位置如同流动红旗，家家都有机会得到，但又不能一家把定。
都有高光时刻，都有低谷地段。高光时可用来做成图表刷屏，低谷时也在1点以上，对平台有所交待。已经很少听到对收视率的猛烈抨击了，偶有抱怨也是微小的数据差别导致的排名之争。
我不知道这背后发生了什么。这齐刷刷的收视数据，不太可能是真实眼球分布的反映。这一团和气的榜单，大概也有违正常的竞争状态。反正原本养成的每天看看收视榜的习惯，变得不重要了。
而豆瓣这头的争论也少了很多。去年时，曾有多部品质尚可的剧目被打成不及格的分数，让豆瓣评分看上去像一个笑话。但今年以来，这类惨案就少多了。
开分时成绩不错，过了一段时间有所滑落，这样的轨迹让创作者心惊肉跳。一方面他们不认为作品的中后段比开局水平滑落，另一方面他们看见了水军活动的一些迹象，心里必是一百个不服。
多的是从低分到高分的逆袭之旅，片方捧着数据半夜笑醒。已经有好几个剧，从不及格或者堪堪及格的分数上起步，一路喊着号子冲到7分、8分以上。我肯定不会点名说谁家办成了这事，但查查新闻要找到本主也不难。
从善意的角度说，有些特供剧最大限度调动起了目标观众的狂热，他们人多势众愣是把分一步步推上去了。做粉丝不是会点赞会吵架就可以的，得掌握一整套文攻武卫的操作规程，才算给自家人做了贡献。
也有看不清评分依据的：莫名其妙开分就很高，跌也跌不到哪去；或者不声不响逆势飘红，占领了评分的高地。
豆瓣官方总是说自己有一套严密的甄别机制，能够把无效打分排除在外。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，每当一个评判标准跟直接间接的市场收益挂起钩来，一定会有很多“聪明人”研究其规则，利用其漏洞。不知道是传说中被包养的“权重用户”在起作用，还是更加深不可测的“群众运动”发威，那些异动的评分轨迹和不关联品质的评分结果，总归不能令人信服。
两套最重要的数据现状如此。人们对它啧有烦言，但又离不开它。遂成怨偶。作为一个看剧为生的人，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。作为普通观众，该找什么参考系，我只能祝您好运。
版权采购下，自制定制上
九、十月是传统的电视台和视频网站的招商季。
江苏卫视、东方卫视、浙江卫视在9月份开了新一年的招商会，接下来仍将向广告客户大规模展示2020年的综艺和大剧资源。湖南卫视上一周在长沙举办了“天生我热爱”2020招商大会。
爱奇艺的悦享会上周在上海举行，腾讯视频的V视界大会下周在上海举行。优酷的招商活动何时举办尚不明朗，但一般来说也就是最近这段时间。
主打长视频的视频网站，本身还没有进入盈利期，就遇到了短视频对眼球的强力争夺，可谓腹背受敌，充满焦虑。而电视台被视频网站截夺观众的战争已近尾声，广告收入连年下降已是既成事实。
国外的电视台并没有因为流媒体的竞争而全面崩溃，技术形态更迭的同时，传统媒体和流媒体也在融合。但我们这儿的电视台面对同样的竞争，几无还手之力。
国外的长视频剧集也没有因为短视频的竞争而如芒在背，相反随着好莱坞的续集化、漫威化、低幼化，大批优秀创作人才加盟剧集领地，传统电视网和硬件公司纷纷布局流媒体，眼瞅着剧集佳作迭出，前景看好。
但我们这儿的剧集深不下去，也短不起来，只能围绕着甜宠和CP的一亩三分地，反复唱着同一首歌。比走肾不比走心，长视频肯定干不过短视频。
如此局面下，今年电视台广告收入下行幅度有多大，不好蠡测，但种种风声和迹象传来，幅度怕是不小。没有收入就没有充足的购片款，遇见大剧时难免囊中羞涩。
但日子总得过下去。最好的办法，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制和定制。每家电视台都有制作公司，有的台已经决定明年播的剧至少有1/3是自家公司制作。每家电视台都有亲密合作伙伴，买不起头部公司的高价版权剧，找他们定制物美价廉的剧，也能填充档期。
这两年，好多制作公司停摆了，也有好多制作公司成了视频网站的供应商。既然可以在视频网站处挣定制费，也可以到电视台处挣定制费。定制肯定没有暴利，但至少能满足求生欲。
网站宣明家法，制片整理内务
前天，三大视频网站和六家制作公司再次发出倡议书，剑指演艺乱象和制片腐败。
在演艺食物链上吃回扣，在片头署名上争番位，在衣食住行上讲排场，这些事早已有之，于今为甚。早年间行业不差钱，有些“蛔虫”吃些营养，硕大的肌体承受得住，也就间接纵容了他们的贼胆和胃口。如今家家都是数着钱过日子，再有寄生虫和食利者兴风作浪，便不能忍受。
在制片各环节上揩油，也是一宗传统的顽症。司机偷油，群头吃空额，制片部门报花账，不是今日开始的。也是那个道理，当年日子红火时都可以承受，如今日子紧巴了就成为眼中钉。
三大视频网站购片和制片年投入200亿上下，产出多少部剧，就养着多少剧组。每个剧组里都有种种围绕艺人的多余支出和制片过程中的跑冒滴漏，这里头一年浪费的钱真不是小数目。对于整体尚在亏损的视频企业来说，吸血鬼们吸去的不只是具体的金额，而且是他们盈利的机会和继续活下去的未来。
制片公司也一样。管理水平高的企业，浪费的钱少一些。管理水平不到的企业，可不就是被人宰割。把你的膏血吸走了，还有无穷无尽的是非，稍不留神就被泼一身脏水。
有些问题，公司层面是无能为力的。有些问题，喊一喊总归会有些效果。当游戏规则不是那么水银泻地、合理完备的时候，案牍攻势和隔空喊话似乎成了有力的武器。
视频网站宣明家法，制片公司整理内务，我们擦亮眼睛，以观后势。
古装剧蓄势待发，历史剧迎来曙光
国庆长假过去未久，网上便有人爆料：三大视频网站一家一部古装剧，整装待发。爱奇艺的《剑王朝》，腾讯的《庆余年》，优酷的《鹤唳华亭》。
此前一段时间，视频网站紧跟电视台的节奏，把献礼剧放在了显要位置，把古装剧藏在囊中。对于主打年轻观众的网站，这段时间的“日活”“月活”肯定不如火热的暑期档。
现在是百日展播的后半程，不久之后台网就要进入新的编排周期。台播剧的画风不会有太大改变，沉寂了一阵子的视频网站要出大招了。
上面发布的三部剧都是IP剧，《庆余年》更是声名显赫的网络文学代表作。《剑王朝》和《庆余年》是武侠和权争剧，《鹤唳华亭》是古言和权争剧。这三个剧都是轻熟型，正好用来做视频网站的独门武器。
今年夏天的时候，优酷有《长安十二时辰》，腾讯有《陈情令》，一个推高了古装剧口碑，一个创造了一种风靡。足见，题材上有创新的古装剧机会很大。
限古令频发，大古装剧几成禁区，今年电视台的古装播出指标多未用满。但早前启动，已经杀青的项目，比如《江山故人》《大宋宫词》《大明风华》《孤城闭》，总还是要寻找出口的。就连多灾多难的《巴清传》，也再度投入6000万元启动重拍，希望能救活项目，回笼更多的资金。
今时今日，没有人敢在导向和三观上玩个性了，不管多么惊世骇俗的剧名，内核一个比一个红亮。但古装剧的春天何时到来，还要看主管部门发放通行证的节奏和效率。
一个利好消息是，广电总局即将出台《关于加强和改进重大革命和重大历史题材电视剧立项、摄制有关工作的通知》。重大革命题材不用说，重大历史题材想必有更多的创作空间。在行业话语体系中，古装剧和历史剧还是有微妙的差别，娱乐化的大女主剧的风潮过了，想必会有一波严肃历史正剧的回流。
亦史亦戏，亦庄重亦生动
今年国庆档，献礼三大件《我和我的祖国》《中国机长》《攀登者》，取得了主旋律影片商业化的重大突破。荧屏上的献礼剧也没有原地踏步，而是在不同路径上取得了亮眼成绩。
去年年底的改革开放四十周年献礼季，三轮剧展播下来，《大江大河》取得了明显的领先优势。这部剧将宏大的历史叙事和细腻的民间表情结合起来，产生了一种亦史亦戏，亦庄重亦生动的效果。从此，表现小人物的付出与承受，与讴歌大时代的步履生风，有了兼收并蓄的典范。
现在进行时的新中国成立70周年献礼季，不再主打革命历史题材，而是军旅、生活、传奇、怀旧诸军兵种齐全。其中尤为突出的是横贯1949年到1976年的《外交风云》。
以第一代领导人为主角的革命剧很多，但多数都是从胜利走向胜利的高歌猛进型，只有一部《长征》保留了敌我之间和同志之间的足够戏剧张力。《外交风云》好就好在大国博弈如同“敌我”较量，戏剧冲突长江大河，绵延不绝。这部剧同样是亦史亦戏，亦庄重亦生动。如果内政的书写也能逐步放开尺度，高层政治剧的前景不可限量。
今后几年，每年都有重大主题，每年都有规定动作。高级黑、低级红固然不行，刻板叙事也效果不大。从国庆档影院里爆棚的人气就能看出来，观众愿意与家国情怀和英雄叙事共振，关键是拿出够水准的作品。
《大江大河》和《外交风云》都可以算新型主旋律剧。它们前进的方向，与影院里“类型片主旋律化”和“主旋律类型化”的趋势暗合。这两条路分别在影视领域走通，足以说明这样的配方适用于当下的主流观众。
以上五个现象，只是一个粗浅的梳理。其中有好消息和坏消息，有清晰的面容，也有解不开的乱麻。有些问题已经很紧迫了，但是表面上波澜不惊。有些问题也许没那么打紧，现在倒迎来了解决的契机。且行且看且琢磨吧。
【文/李星文】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