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视剧《三叉戟》海报

 

作者：李雅琪

 

在最近热播的国产剧中，《三叉戟》以豆瓣8.3的评分受到网友广泛关注，这不仅因为久违的国产公安题材电视剧回归荧屏，剧中三位老戏骨的本色出演也为该剧赢得了一致好评。该剧的热播引发了新一轮公安题材电视剧观剧热，是中国式“硬汉”形象的一次重塑。

 

 

好剧先立“人”

 

该片改编自吕铮同名小说《三叉戟》（获金盾文学奖、燧石文学奖），讲述了崔铁军（陈建斌饰）、徐国柱（董勇饰）和潘江海（郝平饰）三位即将退休的人民警察，面对好友老夏的因公殉职，决心抓住凶手告慰老友在天之灵，从而陷入一连串案件纠葛的故事。在案件侦破过程中，他们历经磨难但坚守梦想，塑造了“迟暮硬汉”的形象。

 

电视剧《三叉戟》剧照

 

“老”。在当下娱乐年轻化的风潮中，年龄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生命力，而该剧却直面中老年的“年龄危机”：剧中主角“大背头”“大棍子”“大喷子”三人年纪加起来接近150岁，在公安系统中，他们早已不是中坚力量。而“老年英雄”反倒成为该剧的一大亮点。所谓“好汉不提当年勇”，那是因为还极具创造力，当人到暮年，回忆便成为一种现实补偿的自我心理关怀，当青春不在，英雄会沉溺于讲述年轻时的故事，这也是衰老的一种表现。该剧将回忆叙事巧妙地穿插在影片中。每一集开头几分钟色彩叙事构建的“回忆”部分，拼凑起他们二十年前的模样，是对其一生的回顾，进而反观当下，当年轻时的自己成为现在自己的理想标杆，“老”便变得不再重要。

 

电视剧《三叉戟》海报

 

“真”。当下观众对英雄的审美早已不再是“高大全”，而是真实。“接地气”是大多数观众对该剧的一致评价，一方面归功于陈建斌、董勇、郝平的本色出演，这些实力派演员已有的荧幕形象使角色在一开始就有很强的代入感，极大缩短了观众对角色的认知过程。此外，正所谓“铁骨柔情”，反差使人物形象更加深入人心，剧中“硬汉”的“弱点”让人物亮了起来。高血压、低血糖等老年病使他们药不离身，执行任务前先准时吃药；出勤带着泡花茶枸杞的保温杯，抓捕罪犯现场也手握保温杯，关键时刻保温杯也能当武器，一击致命；随时掏出老花镜、闲暇时间在手机上斗地主……剧中人物的一举一动很容易让观众联想到自己和身边的老人，达到共情效果。

 

电视剧《三叉戟》剧照

 

“壮”。该剧引发观众对人生价值的思考，面对岁月的更迭，如何才算得上实现了人生价值？“三叉戟”在一线干了二三十年，最后一个做巡警、一个做后勤、一个是预审组员，从社会常有价值观来看，他们可谓是一事无成。曾经叱咤风云，如今“廉颇老矣”？面对外界和自我的怀疑，他们在侦破一桩桩案件的过程中，用坚定的意志、坚毅的信念、健硕的身躯证明着自己强壮的生命力。

 

公安题材新叙事

 

《三叉戟》打破了公安题材以案件为中心的叙事套路，以人物为中心，以“扣环”模式展开叙事，构建了新的公安剧人物关系模式。

 

和二十年前公安剧盛行的背景不同，随着经济水平和高科技技术的飞速发展，犯罪行为更倾向于科技化、信息化、经济化，旧的案件素材已无法满足当下的认知，需要新的故事内核。在剧中，三足鼎立的“三叉戟”从刑侦组到经侦组再到其他组临时借调，身份的转换使他们接触到了现代社会新的犯罪手段，毒品交易、经济案件、治安案件的扣合和展开便顺理成章。

 

电视剧《三叉戟》剧照

 

剧中“大棍子”饰演者董勇是警察专业户，从《黑洞》《重案六组》《绝对控制》到现在的《三叉戟》，董勇从年轻的“小警察”变成了“老警察”，有关他的公安题材电视剧，也为我们展示了叙事模式的变迁。以《重案六组》为例，该剧首创“一集两案，交错发展”的叙事模式，叙事节奏紧凑，但重推理、轻人物，角色总是繁忙于案件的发展，作品以案件为中心。《三叉戟》一改案件中心的叙事模式，而是以“三叉戟”三位警察为中心，形成了“扣环式”叙事，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剧中“老三位”游走在各个科室之间，随着剧情发展中人物塑造的需要设计案件发展过程。

 

该剧叙事上另一个突出特点，是片头黑白叙事板块的设计。在上一集“无意”提到的内容，会在下一集开头用黑白影像的回忆叙事模式进行解释补充。一方面，满足了观众的好奇心，印证了前一集“钩子”的作用；另一方面，使观众主动参与，在心里梳理回忆叙事线索，完成对“三叉戟”年轻时光的完形与拼贴。回忆叙事部分看似独立于每一集，但其实独立的背后又有逻辑和剧情设计的联结，是一种有趣、潜移默化的叙事尝试。

 

叙事的变迁不仅体现在故事框架中，还表现在细节叙事上，如影片道具的使用象征着媒介工具的更迭和文明的进化过程，这也形成一条新的叙事线索。剧中，大背头第一次与张华相亲，因紧急任务补叫走，这时媒介工具是BB机，这是千禧年前后人们的共同记忆，需要借用餐厅电话回复对方；后来在执行任务中，BB机变成了翻盖手机，翻盖手机变成了智能电话。时间是最好的见证者，这条叙事线索的使用看似无意，其实是从一个侧面对人物的进行了评价，他们是“从技术匮乏的时候过来的，练就的是做警察的真本事”。

 

类型的杂糅

 

随着电视剧的发展和进步，未来的类型片融合程度将会越来越高、其中一个表现方式是类型的细化。该剧除了剧情紧凑、叙事严谨、细节考究外，还有一个显著特征，就是类型的杂糅，大量增加了喜剧元素，这也是该剧能够成功塑造三位有趣又热血的“大叔”形象的一个重要原因。

 

电视剧《三叉戟》剧照

 

强悍男性形象的另一面是人过中年的坦然，表现为风趣幽默、举重若轻。“三叉戟”一个刑侦、一个抓人、一个提审，在举手投足间都透漏着默契，尤其表现为三位互开玩笑、互揭老底。比如面对大喷子“立身处世、人情世故”的生活哲学，大背头和大棍子想方设法让他难堪，逼他跳出舒适圈。三个人之间的互掐互斗、有趣有爱，是老搭档之间友谊的特殊表达。就连反派角色董虎，尽管一身“痞”气，但在言行举止上，也透露着一种“侠”气，与手下兄弟肝胆相照，生活中风趣幽默，更是一言九鼎的男子汉。喜剧元素的加入给全剧增添了活力，有助于节奏的调节。

 

电视剧《三叉戟》剧照

 

剧中人物语言风趣幽默，同时又透着符合人物年纪的成熟。在台词语言的表达中，剧中人经常使用歇后语。在年轻人中，歇后语似乎用得很少了，但对有些年纪的他们来说，歇后语往往生动诙谐、一语中的，是生活的艺术。除了语言的喜剧色彩，编剧还在喜剧外衣下深藏了价值观引导。在考验小吕是否能经得起金钱诱惑之后，大喷子道出“别拿钱当钱，别拿事儿当事儿”的真理，颇有“看山不是山”的中国哲学意味。

 

电视剧《三叉戟》海报

 

《三叉戟》中没有“小鲜肉”，不用流量明星，也不沉溺于青春偶像叙事，而是选择三位老戏骨，着眼于小人物的真实生活，延续传统的公安破案题材，以新的叙事形式演绎即将退休的公安干警热血破案的故事。《三叉戟》为当下荧屏塑造了精彩的“大叔”形象，是近些年公安题材电视剧中非常突出的“这一个”，是“硬汉”气质的一次复归。